十一月十八日隨著先生移居廈門,當飛機衝入天空的瞬間,就表示我們已經離開了我們生長的故鄉,將在異鄉廈門正式展開新的生活。

 

  下飛機後,我們先暫住於馬可波羅東方大酒店,一到飯店卸下行李,安頓好我和欣宜後,欣宜爸就馬上如火如荼的投入廈門的工作中,那幾天他們公司正在舉辦一個「兩岸金融保險論壇」,來自兩岸好幾百人與會,而他正是這個活動的主人,其忙碌的情境是可以想像的,我也能體諒他身不由己的處境。

 

  只是,我初到一個人生地不熟,從來就沒有來過的陌生城市,面對著未知的未來,內心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惶恐。而且我們住的五星級飯店,竟然沒有無障礙設施的斜坡,飯店有三個出入口,全部都有七、八個階梯,我想要推欣宜的輪椅出去走走,真的非常不便。一整天,我和欣宜就好像被軟禁在飯店裡,此時真是有人海茫茫此身何所依的感傷!

 

  第二天雖然是星期六,一早起床後發現爸爸也已經去上班了,吃過早餐,我並不想坐困愁城,還是決定獨自帶著欣宜走出去,看看這個讓我生命大轉彎的陌生城市,順便採買一些生活日用品。拿了一張飯店的廈門市地圖,請飯店門口的服務員幫忙把欣宜抬下階梯,然後想攔一輛計程車搭乘。

 

  只是他們的計程車似乎不像我們台北那麼多,等了二十幾分鐘好不容易才攔到一輛計程車,而且司機一看到有欣宜的輪椅要擺放,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,可是因為很難叫到計程車,我還是硬著頭皮坐上去,一路提心吊膽的坐到我們的目的地─巴黎春天百貨公司。

 

  在巴黎春天百貨公司並沒有找到我需要的東西,所以我想轉往另一家天虹百貨公司看看,可是還是攔不到計程車,心想散散步也好,順便認識一下這個陌生的新城市。我就一路推著欣宜沿著人行道漫步在街頭,街道非常整齊乾淨,兩旁高樓林立,算是一個現代化的城市。

 

  走著走著經過一家肯德基炸雞,欣宜就吵著要吃炸雞,所以我們就進去買了份欣宜最愛吃的炸雞讓她解解饞。這些日子也真是難為她了,對於一個有固定行為模式的特殊孩子,要轉換一個新環境,是何其的困難啊!但是她還是勉強配合我們,雖然一直嘟嚷著要回家,但是並沒有吵鬧不休的情形,所以這些日子,為了補償她,我還是盡量滿足她的需求。

 

  走出炸雞店,突然望見對面天虹百貨公司的招牌,我喜出望外,還真是佩服自己的方向感,趕緊推著欣宜過斑馬線走到對面的天虹百貨公司。本來想買一些台灣或是日本進口的日用品,可是找遍整個百貨公司,大部分都還是中國製造的日用品,不過大百貨公司的品質還算可以接受,所以我還是採買了一些日用品,畢竟入境隨俗,生活還是要過的啊!

 

  走出天虹百貨公司,天色已近傍晚,而且走了半天我也累了,所以想攔輛計程車回飯店,可是就是攔不到,等了二十幾分鐘,好不容易有一輛空車停下來,一看到欣宜的輪椅又說不載又開走了,攔了好幾輛都是相同的情形,為什麼會這樣呢?

 

  一時攔不到計程車,心想就走回飯店吧!天色已漸漸昏暗,走在街上,冷冽的寒風、迷離的街景,已然深深感覺冬天的氣息,趕緊替欣宜披上圍巾,帶上手套,然後看著地圖,試著尋找來時路。瞬間,我有些怔忡,心緒被週遭清冷的氛圍所撩撥,我靠著牆角,委屈都化成了淚水。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走到這樣的地步,如此,進。退。不。得。

 

  一陣冷冽的寒風正企圖想吹乾我面頰上的淚水,我感到刺骨的寒意而全身不住顫抖了起來,我輕咬下嘴唇,臉部的肌肉抽搐著,一陣寒意流竄全身,思鄉的情懷瓦解了我內心刻意偽裝的堅強,此時的我,只是一個淚流滿面的平凡女人。

 

 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,電話那頭傳來那熟悉的聲音,「妳在哪裡?我打到飯店找不到妳。」欣宜爸問。我深呼了一口氣,哽咽地說不出話來,喉音抽抽噎噎地,「我也不知道我在哪裡?」好不容易說出了這一句話,我連忙用手摀住話筒,我不想讓他聽到我哭泣的聲音。

 

  我環顧一下四週,看到了禾祥西路海關大樓的路標,我告訴欣宜爸我所在的位置。「好,妳等我一下,我馬上叫司機過去載妳,妳不要走開!」我聽到他匆忙地掛掉電話的聲音。沒多久司機就找到我們這對流落街頭的母女,把我們安全的送回了飯店。

 

  回到飯店已經晚上七點多了,爸爸還在開會,所以我先帶欣宜到餐廳吃晚餐,回到房間後,我發現自己已然陷入生命的低潮,我的心情沉盪到了谷底,我捫心問自己:「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?我所為何來?」

 

  欣宜爸忙到晚上十一點多才回到飯店,一看到他回來,我就開始嚎啕大哭起來,我已經被深深的痛苦和恐懼包圍了。(很幸運的,欣宜爸他總是溫暖的傾聽,充滿愛與包容,他很少多說什麼,他的態度就是百分之百的信任,知道你一定會走過去的。)

 

他說:「我自以為努力工作成就自己,讓你生活無虞,這就是愛,而能與最愛的人分享的成就,才是成就。然而~~妳要的似乎不只是這樣……。」

 

他問:「那你到底要什麼?」

 

世界陷進了長長的沉默,像是一種對峙,直到眼淚再次奪眶而出:「我想要回家!」

 

「想要回家?可是我在這裡啊!你哭什麼呢?你從來都不依賴我,一直都很堅強獨立的啊!為什麼今天會這樣呢?」想想,點點頭,同時,也看到自己荒唐可笑的樣子,哭得眼淚鼻涕滿面,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,一直哭。

 

「你如果不喜歡這裡,不然你還是留在台灣,我每個星期五下班就回家,星期日晚上再飛回廈門上班,好嗎?」欣宜爸很有耐性的問。

 

  聽了欣宜爸這樣說,我突然疑惑起來,手按在心口上,自忖:「可是,這是我想要的遠距婚姻生活嗎?我不知道!?我還要再好好想想……。」

 

 

  婚姻,應該就是兩個最相愛的人在一起快樂地過日子,分享生活的喜樂,也分擔人生的憂傷。

 

      「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」,這個兩千年前,人類執著的夢想,從遠古一直縈繞至今。這八個字是如此簡單,卻又是如此沉重。以前總覺得這簡單的八個字,讀上去是多麼的浪漫,卻不曾想到這浪漫背後的磨難。

 

  執手之後,所有的歡笑和眼淚,甜美和苦澀,都要一起品嘗,共同分擔。

 

  一直以為,牽手就是一輩子要永遠手牽手,一起度過下半生。

 

  可是,這幾年,職場的地域快速擴張延伸到中國大陸,為了工作與前途,長期遠赴中國大陸的人愈來愈多,尤其是男性。為創業奔忙或被外派的丈夫,兩三個月才能回家一趟,能停留一個星期的算是幸福了。

 

  「家,成了男人的旅館,愈來愈多女性獨力扛起照顧家庭的責任,生活型態的變遷,正考驗著婚姻與人性。」

 

  丈夫長期不在家,責任一肩扛的妻子,來自缺乏安全感的恐懼,往往也是婚姻橫生波瀾的導火線。另一半不在家,少了人商量,少了人相伴,再獨立的女性,心中也難免像少了塊踏實的地磚,委屈、鬱悶的情緒,一不小心就與另一半撩起摩擦。夫妻之間沒有化解的怨憤,正在摧毀台灣很多的婚姻。

 

這真的是我所要的遠距婚姻生活嗎?真是天人交戰呀!生命中面臨如此痛苦的抉擇,如何拿捏才不至於有終身之憾,正在考驗著我們……

 

 

 

 

延伸閱讀:不忍分離的一念

 

     生命的轉彎處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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